廣角鏡頭下的我們
文化研究學者Raymond Williams曾提出“流動的藏私”(mobile privatization),表達一種既能“流動”于外在世界,又能“藏有個人財貨”并且達到“隱私”目的的現象。
這似乎是大數據時代的一種理想化生存狀態——人們通過網絡、手機等媒介,觀看并游走于活躍且公開的社交媒體,也同時通過相同的媒介,得以另辟一個如同匿名通訊般安靜、私人的空間,達到藏私的享受。
然而,隨著人工智能、數據挖掘與算法越來越廣泛的應用,“流動的藏私”已然展現出其可見性的風險。
即將到來的5G時代讓4G時代積累的指數級用戶數據擁有了更多可能性,以“萬物互聯”為特征的物聯網拓寬了數據源頭與數據類型,智能算法挖掘出數據的多元應用形態......
技術的發展與社會的數字化進程,都讓人的“流動性”與“私密性”不斷擴張,互聯網便利與個人隱私的邊界面臨消解。
廣角鏡頭下的互聯網社會是默片,生活如同一個公開的秘密,陌生的人們不曾開口,但你知道每個人都近乎透明。
在我們歡呼科技的全面變革為社會帶來發展進步之時,無處不在的數據攝取工具、云儲存、地理定位系統等數字化技術正在記錄著我們在網絡世界和現實生活中的行為、語言、地理位置、個人偏好、生理特征、人際交往等各種信息,即時追尋著人們在網絡世界中行走的軌跡并加以保存。
也許你昨天才在網頁上看了一個關于秋季穿搭的視頻,第二天就在購物應用的“猜你喜歡”中看到了同款;也許你并未下載過某個軟件,但卻莫名其妙收到了該軟件優惠活動的短信。
我們使用的軟件越多,做出的行為越多,越容易獲得預期滿足,在互聯網中也越無所遁形。
隱私與便利之困
李彥宏曾在2018年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發言:“中國人對隱私問題更加開放,也沒那么敏感。如果他們可以用隱私換取便利、安全或者效率,在很多情況下他們愿意這么做。”
其實從我們的日常生活來看,用戶并不在乎隱私的體現其實很多。
在并非只有親朋好友的社交媒體上發布自拍、個人信息等;下載應用之后并不瀏覽用戶協議直接點擊“同意”;隨意上傳肖像、個人信息等參加算命、明星臉匹配等游戲......
看上去用戶似乎對隱私并不在意,但用戶的選擇不是自愿的“用隱私換取便利”的行為,而是無可奈何的“不得不讓渡權力”的妥協行為。
如果在街頭做一個問卷調查:“請問你為什么不去細看APP的服務條款就點擊‘同意’”,恐怕90%的人都會回答“不同意就沒法用啊”。對于用戶而言,這并非選擇“便利”還是選擇“隱私”的問題,而是企業根本就沒有給用戶任何選擇。
對于普通用戶而言,“愿意”或“不愿意”的選項,從來就不是問題的關鍵。
每個商業運作者都在宣揚“隱私”和“便利”的對等關系,但現實卻是隱私在便利面前的全面落敗。
涇渭分明的隱私與便利
網絡發展迅速、責任邊界難以確定、法律難以嚴格區分的交錯格局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人們的隱私意識養成與強化,同時也帶來了商業世界中無數隱私保護的灰色地帶。
近幾年,雖然關于隱私保護的條例不斷出臺,可似乎都未能取得盡善盡美的成果。任非正也在與杰里·卡普蘭的對話中提到:中國應該出臺更嚴厲、更全面的法律文件。
法律制定過程的漫長、企業基于利益獲取心理的忽視,都導致了“犧牲隱私換取便利的尷尬困局”,即使個人十分注重隱私,當前大環境也并未給受眾提供更多保護隱私的渠道與措施。
正如凱文.凱利在《必然》中提到,互聯網永遠不會停止對于個人隱私的搜索和占有。
從3.15曝光的探針盒子到巧達科技非法竊取用戶信息,從火狐瀏覽器爬取用戶瀏覽記錄到ZAO平臺霸王條款的爭議,有關數據隱私的博弈在商業邏輯之下呈現著愈演愈烈之勢。
我們或許可以相信讓渡隱私后的官方說辭,確信它們并沒有真的偷偷在后臺竊取隱私數據,但這樣的樂觀卻并不能打消每個人對于信息泄露的疑慮——即便應用開發者本身沒有掌控隱私的意圖,但當前的應用開發環境與技術已經確保他們具備這樣的“能力”,而這也是大多數人的恐懼源頭。
無處不在的科技意味著無處不在的風險。立足互聯網時代,數據早已成為一個人的網絡屬性細胞,不再是可以隨意對待的“身外之物”。
隨著法律的完善與用戶意識的培養,隱私與便利之間的天平勢必會改變偏向。兩者之間的界限并未呈現出完全消解的態勢,相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涇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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