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運營商的轉型問題得到了各方的持續關注。關注這一問題的原動力在于，原有商業模式給運營商帶來的增長，難以阻止外部環境變化帶來的行業下滑。然而，轉型這個問題似乎陷入泥潭：電信業務收入增幅持續走低，流量“剪刀差”越來越大；流量收入的增長不足以彌補傳統業務收入的下滑。與此同時，新的競爭者或是替代性產品提供者不斷用新模式蠶食運營商的固有市場。即使運營商提出了“后流量時代”的數字化服務戰略，也在互聯網企業和IT企業的擠壓中逐漸被邊緣化。轉型的問題到底出在哪里？轉型的出路在哪里？運營商被迫在踐行中思考。對此，我們可以通過運營商對Wi-Fi項目的戰略指導思想和實施情況，觀察其轉型的困難和一些共性問題。

Wi-Fi作為承載項目而出現

運營商早先將Wi-Fi視為承載層面的項目。其目的在于對主營業務網絡流量進行分流，以實現提升客戶滿意度的目的，因為當時未能實現用戶在各種應用場景下都能使用無線寬帶服務，Wi-Fi可以作為一種很好的補充。在這種模式下，Wi-Fi項目變成了運營網絡的補充或是高速業務的分流手段。在網絡流量負荷比較重的情況下，將Wi-Fi作為主要運營網絡的補充，可以實現在一定區域、一定用戶場景下的低成本高速業務承載。在這樣的思路指導下，Wi-Fi的商業模式會變得不太重要——能夠幫助主網絡節省建設成本，就已經有充足的理由投資這張網絡了。

在公共無線高速網絡尚未建成、用戶在一些相對固定的無線環境下具備高速接入的需求時，運營商投入大量資源打造了一張“運營級”的Wi-Fi網絡。這里的“運營級”指的是雖然覆蓋范圍比較廣，但是覆蓋的深度和容量都較為一般，網絡接入端設備的維護處理也因為優先級太低而基本處于放任的狀態，離真正運營網絡的要求相去甚遠。這一情況導致這張網絡的可用性非常差：難接入、接入后容易掉線，致使最基本的用戶體驗都難以得到保障?？蛻粢餐ㄟ^他們的不使用給出了投票——網絡幾乎沒有產生太多的收入。這一惡性循環在4G網絡出現和普及后出現了轉折——運營商大幅削減在WLAN業務上的建設及維護投入，減少甚至停止對Wi-Fi作為承載網絡的資源投入。時至今日，我們可以看到該模式在國內日漸式微。

不過作為一種轉型的手段，Wi-FI依然被一些國外運營商推廣。2014年底，美國電信運營商T-Mobile推出個人CellSpot路由器以及基于該路由器的Wi-Fi網絡話音服務。T-Mobile在推出業務時使用了“T-Mobile tower”（Wi-Fi塔）的概念。也就是說，每一個提供信號的路由器都相當于網絡的組成部分。在廣告詞中T-Mobile使用了這樣的表述：“It’s like adding millions of towers to your network in a single day”（正如一夜間你的網絡中增加了大量的Wi-Fi塔）。從這句廣告詞我們可以觀察到，不管是出于擴大網絡覆蓋范圍還是彌補網絡覆蓋效果不佳的目的，作為移動運營商的T-Mobile似乎都在主動地引導客戶將流量轉向Wi-Fi網絡。作為非主流運營商，T-Mobile這樣做可以看作是“釜底抽薪”，即從主流運營商那里搶奪市場。

互聯網思維下面臨新模式

如果運營商將Wi-Fi項目看成是互聯網項目而不僅是承載層面的項目，那么其盈利模式就變成了流量價值和商家價值模式。前者是指媒體廣告運營商向商戶提供免費的商業Wi-Fi解決方案以換取Wi-Fi運營權，并將獲取的流量以廣告等形式進行變現再分發，與商戶以分成方式進行合作；后者是指商家將商業Wi-Fi變成連接消費者和商戶的紐帶，通過商業Wi-Fi入口，幫助商戶了解客戶需求，為商戶提供相應的附加服務和應用。

在這樣的考量模式下，Wi-Fi成為了一種能夠向用戶提供的增值服務，或者借助Wi-Fi網絡實現應用的入口。這種情況下，增值服務或是應用才是服務提供者的真實目標，無線網絡的接入在很多時候都會是免費的。這是目前我們所看到的主流模式。

在這種情況下，Wi-Fi項目商業模型都將從運營商所擅長的規模經濟領域，轉換成為目前運營商相對陌生的IT服務或是互聯網服務領域。作為一種個性化經濟的典型代表，IT服務是一種“專業化”的復雜服務。隨著軟件、服務、咨詢逐漸成為IT轉型的方向，這種服務的“專業化”體現得更為明顯。上述兩種服務存在結構性的差異，即兩種商業形態是完全不同的：傳統的規模運營架構用于批量市場的標準化產品，在處理數量過小、個性化需求過高的情況時效率會比較低；而針對IT服務如果沒有足夠的復雜度，成本結構又會變得難以承擔，規?；y以形成。因此，兩種模式在研究、設計、采購、制造、營銷和服務等方面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

外包、自建皆存弊端

運營商開展IT服務目前主要有兩種模式：外包或是自建。外包模式的好處在于借助運營商的品牌、客戶關系和IT服務供應商的專業能力，使得項目可以較為專業地實施和交付；其問題在于運營商在該類項目中對質量無法控制，知識沒有沉淀，持續發展缺乏基礎。另一方面尋求合作伙伴、采購等環節的加入可能會讓項目周期難以控制。因此，這種模式在實踐中并未得到太多客戶的認同。反而是IT服務商作為總集成角色出現，運營商作為傳輸提供者被集成到項目中，上述情況在實踐中更為常見。

在Wi-Fi業務領域中，類似邁外迪通過購買運營商流量來開展商業Wi-Fi服務就是很好的例子。外包的例子雖然能夠給運營商帶來一定的收入，但對“尋找轉型機會”這樣的意圖基本沒有任何幫助——運營商沒有介入項目的任何核心環節，這里的核心環節包括技術政策環境下的消費模式變化、服務模式變化，以及上述變化帶來客戶微妙的消費心理變化、消費習慣變化等，針對這些變化所做的市場分析工作等。

自建模式的初衷是運營商能夠把握更多自主權，通過項目的實施掌握項目咨詢、服務及后續跟進客戶需求的能力。從一些Wi-Fi系統尤其是商業Wi-Fi系統建設的角度來看，運營商具備“電信級”的建設、運營能力，再怎么說也應該比那些“企業級”的IT服務提供商承建業務來得牢靠。然而在實踐中，問題恰恰就出在了這個“電信級”上。

首先，運營商的電信級管理一般是針對主網絡而言的，針對像商業Wi-Fi系統這樣的主網絡之外的ICT系統，運營商除非有單獨的ICT業務單元（類似德國電信的T-Systems業務單元），否則不太容易有足夠的運營保障機制和資源來保證系統出現問題時的優先處理（運營維護資源首先會對主網絡進行保障）。所以正是主網絡的“電信級”維護保障需求，導致了Wi-Fi系統維護資源的不足。另一方面，對電信級的追求導致運營商在采購、合作伙伴選擇、設計、實施過程中耗時很長，而且很難靈活地根據客戶需求變化進行調整。這個因素也會導致需求在長時間的實施過程中產生變化而得不到滿足。最后就是反復提及的商業模式問題。運營商在個性化的垂直經濟領域專業能力的不足會造成項目實施風險較大。上述種種因素將會導致Wi-Fi項目實施出現諸多問題，甚至可能引發項目失敗。而這樣的失敗又有可能會導致運營商通過專業領域項目尋求商業模式轉型的嘗試落空，進而打擊繼續探索的信心。久而久之，運營商“自建”的模式也會消弭于無形。

互聯網企業步步緊逼

更為嚴峻的是，在Wi-Fi領域內縱使運營商付出各種各樣的努力，在互聯網企業的緊逼前也顯得非常單薄。2014年9月，騰訊公司攜手邁外迪、光音網絡、維盟、潮Wi-Fi等國內TOP10商用Wi-Fi服務提供商和眾多知名商家，共同成立“騰訊安全Wi-Fi聯盟”。該聯盟成員通過將用戶終端接入騰訊手機管家的安全平臺，為用戶智能選擇安全Wi-Fi的同時，還能實現免密碼一鍵登錄。通過安全接入這一切入點，騰訊將之前尚未形成影響力的Wi-Fi運營商整合在一起形成合力。騰訊所描述的用戶使用場景是這樣的：“裝有騰訊手機管家的手機在進入聯盟覆蓋場景后能夠自動搜索和連接聯盟提供的Wi-Fi網絡”。也就是說，騰訊手機管家變成了缺省Wi-Fi網絡接入的客戶端。具備安裝了客戶端、聯盟網絡有覆蓋兩個條件，流量及入口都會被引導到騰訊方。

2015年，騰訊展開了和阿里巴巴的城市服務爭奪，在微信中加入“城市服務”，提供交通出行、醫療、社保、戶政、出入境、旅游等多種政務查詢。微信的“城市服務”中出現了運營商之前在各種“智慧城市”應用中整合的民生應用，進一步開展城市入口的搶奪。這樣有層次有步驟的布局如果能夠完成，Wi-Fi將成為互聯網企業對網絡接入、網絡內容提供進行控制的重要手段。

在這之前的數年間，運營商耗費了大量資源在Wi-Fi網絡基礎上搭建了“智慧城市”。這些努力在與互聯網企業的城市服務爭奪戰中會否有所勝算，或是之前對政府、對社會的觀念意識培養面臨著“為他人做嫁衣裳”的危險？

從Wi-Fi網絡運營的情況看，運營商的幾個“轉型”思路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麻煩，如下幾個問題需要針對轉型的命題進行仔細分析。

1.作為業務承載網絡的提供者，運營商是否應該裁減掉一些價值不高的網絡，或是以何種合理的方式將其轉讓，讓其他角色妥善運營并從中發掘價值。

2.要想改變目前“解決方案多靠貼牌”的尷尬局面，運營商針對“專業化”的復雜服務能力究竟是否應該實現自有，如果是的話又該通過怎樣的手段來獲得？

3.城市服務到底應該追求統一、全面、完整，還是應該將目光挪到更具活力的本地信息服務，真正帶來業務量和用戶口碑？

4.如何抵制住誘惑，“堅持”自己的核心競爭力，不要被“轉型”迷花了眼而喪失了自身能力邊界和優勢。

BT的另類“堅持”或可借鑒

在這里，英國電信（BT）的做法值得一提。BT于2014年7月底啟動了新的移動電話打包服務“BT移動家庭計劃”。這是歷經10年后BT再次推出移動通信產品。可以說，在當前大部分運營商都將移動互聯作為重要商業機會的環境下，BT的堅持顯得有些另類。但BT的這種堅持是基于其對商業機會的判斷——在基于固定寬帶的深度內容服務、IPTV、ICT、超高速光纖網絡等領域，BT都有著深入的理解和精細的耕耘。利用Wi-Fi網絡實現商業運營網絡架構的搭建，更是BT值得一書的舉動。一方面，BT認為“誰能以最簡單的方式為客戶提供服務，而且最好是統一的方式，誰就能贏得用戶?！绷硪环矫?，BT通過深入耕耘內容市場和增值業務市場避免被單純管道化的情況出現。從純粹通信服務的角度看，BT握有4G頻譜和覆蓋情況良好的準運營級Wi-Fi網絡，再加上其多年來統一通信服務領域里的經驗，BT表現出對自己、對未來方向的自信。而在內容服務、B2B解決方案領域內的經驗又能夠保證BT在為企業客戶提供服務時的競爭優勢。

BT多年來對商業戰略的堅持和在堅持基礎上結合社會發展機會的調整，值得業界思考。尤其是那些動輒在一個新技術甚至是新技術術語出現時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革過去的命”的企業，可以研究一下BT堅守的是什么。這種氣質來源于對未來世界發展的科學預測，更來自于對自身能力邊界和優劣勢的清醒認識。這種清醒的頭腦，在充滿變化的當下，是稀缺的。
責任編輯：tz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