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知群創始人兼CEO馬力的一條微博,“藍色巨人”IBM的中國研究院可能就真的要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歷史中了。
1月23日,他從IBM內部的老同事那里確認這個消息后,在微博上感慨“任何看起來穩定的地方,都不會是鐵飯碗”。
再然后,這條微博被媒體捕捉到,“IBM中國研究院關閉”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熱點。
知名外企關閉在中國的研發業務不止發生過一次,幾乎每次都能成為科技媒體頭條。上一次引起轟動的是甲骨文。
2019年,這家公司宣布裁撤中國研發中心。部分被裁員工對賠償協議心懷不滿,在中關村軟件園里拉起了橫幅抗議。再往前,諾基亞和摩托羅拉在中國的敗走也引起過爭議。
不過這一次,IBM沒能“破圈”。中國研究院關閉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小范圍內的話題。
只是旁觀者的心態發生了改變——以往外企“大廠”裁員的受害者們,因為工作環境過于“養老”而常常遭受嘲諷。這一次,嘆息外企打不過“996”的聲音多了起來。
但實際上,IBM中國研究院的命運和“996”并沒有太多關系,關閉研究院這件事也不意味著IBM即將退出中國。
1、為什么這次動靜這么小?
IBM沒有正面回應此事。公司對媒體表示,“為了以最佳的方式支持中國客戶向人工智能和混合云轉型,幫助他們把握國家投資于新基建和數字經濟所帶來的歷史機遇,IBM正在變革我們在中國的研發布局。”
但值得注意的是,可以“支持中國客戶”的研發資源中,并沒有中國研究院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IBM在中國設立的其他幾個實驗室。
IBM在聲明中稱,“IBM在中國的專家將與中國客戶和合作伙伴協作創新,利用IBM中國開發實驗室、IBM中國系統實驗室以及遍布全國的客戶創新中心,使得中國的客戶和業務合作伙伴受益。”
實際上,中國研究院連同其他實驗室在內,都是IBM在中國設立的研發機構。雖然中國研究院早在1995年就已經成立,但成員僅有數百人,規模遠不及數千人的系統實驗室。
根據第一財經獲取到的消息,IBM中國近期對研發組織架構進行了調整,未來將會整合中國所有的研發團隊,統一向IBM大中華區CTO謝東匯報。除此之外,研發方向也會更加聚焦,專注到混合云和人工智能技術發展上。
公開信息顯示,IBM中國研究院的重點領域是行業解決方案、認知計算、運算及服務、物聯網方向。這與公司將要聚焦的方向有所出入。從戰略角度上理解,中國研究院的關閉,似乎在情理之中。
2、大象起舞30年,得換個舞步
IBM中國研究院關閉的背后,透露出了這家“百年老店”背后的困境。
就在消息傳出的前一天,IBM公布了2020年第四季度財務報告。公司在此期間總營收203.7億美元,同比下降6.5%。
在本季度內,公司剝離了基礎設施業務,美元匯率也出現較大波動,如去除上面兩項影響,營收下滑則擴大到了8%。
到目前為止,IBM的整體營收已經連續四個季度下滑。雖然公司表示,營收減少的原因是新冠疫情導致軟件業務部門長期訂單減少,而且公司有信心在2021年恢復增長,但華爾街顯然不認可這種說法。
在財報發布后的兩個交易日中,IBM股價累計下跌10%,市值縮水118億美元(約合762億元人民幣)。
實際上,IBM作為IT管理服務公司,疫情期間的答卷理應不該這么糟糕。
以2020年的資本寵兒Zoom為例,這家公司主打遠程辦公,專精于遠程視頻會議。受益于疫情帶來的需求激增,公司營收規模同比增長了數十倍。公司最近單季營收為7.72億美元,遠不及IBM的二十分之一,但市值卻超過了后者,達到1143.71億美元。
“IBM雖然收入來源很多,但每一項業務都沒有在細分市場上取得領先。”真成投資創始管理合伙人李劍威對創業邦說,和Zoom這樣的新興公司相比,規模巨大的IBM難以在細分領域做到極致,很難獲得增長。
“在資本市場,強比大更重要。”在李劍威看來,業務模式更加靈活,同時具有一定專業壁壘作為護城河的公司更受資本青睞。
IBM并非沒有發現問題所在。2020年5月,阿爾溫德·克里希納(Arvind Krishna)接替羅睿蘭,成為IBM歷史上的第十任CEO。他上任之后便調整戰略,把公司的未來和混合云綁定在了一起。5個月后,公司宣布拆分基礎設施服務部門,業務聚焦在了混合云平臺與人工智能上。
從轉型規模上看,克里希納推動的調整不亞于IBM歷史上的三次蛻變。
上世紀60年代,IBM成功押注計算機,一舉成為大型機霸主,同時也促進了計算機行業的飛速發展。到80年代,IBM研發的PC成為日后個人電腦的架構標準,再一次促進了計算機的普及。
到90年代,傳奇CEO郭士納對IBM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造,成功讓公司業務轉為IT管理服務。IBM此后迎來了20年的持續增長,在2014達到了市值上的巔峰。這是公司歷次轉型中最被人津津樂道的一次,甚至成為日后IT公司業務轉型的模式樣板。
不過,進入21世紀第二個十年之后,IBM的基礎業務被云計算不斷蠶食。最嚴重的時候,公司曾經出現過連續22個季度營收下滑。雖然近年來藍色巨人在人工智能、量子計算等前沿技術上不斷發力,卻難以將技術轉化成為實際的業務。
郭士納曾經在自傳中形容IBM的轉型是“大象起舞”。到如今,這只舞動了將近30年的大象疲態盡顯,急需要換一種舞步了。
3、對手不講武德,這次怎么轉
雖然落敗于云計算,但IBM在這個領域中遲到得不算太多。2007年,IBM就已經開始積極布局,將針對企業用戶的云計算服務作為發展戰略之一。當年10月,IBM還和谷歌合作,向大學提供硬件設備和云計算課程,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積累人才。
此外,IBM云業務的發展方向是私有云,和亞馬遜AWS、微軟Azure、阿里云等選擇的公有云不同。后者將云計算服務打造成了標準化服務,客戶可以按照實際需求選購。私有云則把云計算打造成企業IT環境中的一環,向企業提供云計算設備和服務支持。
兩種業務模式各有千秋,在云計算發展的早期很難比較優劣。公有云大多服務小型互聯網公司和創業者。IBM的客戶則更多分布在基礎設施服務領域,業務發展路線和客戶資源也更加清晰。
2019年公有云領域市場份額
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后,云計算成為新的基礎設施。私有云因為靈活性低、管理成本高的缺點,不僅喪失掉了高速增長的初創公司群體,在技術領先性方面也落于下風。
2013年,IBM和亞馬遜競爭美國中央情報局的6億美元云計算訂單。雖然后者報價比IBM高出5400萬美元,但中央情報局卻認為亞馬遜的技術解決方案明顯優于IBM。這直接導致了IBM的落敗。
也是從2013年起,IBM開始將云業務轉向結合公有云和私有云混合云市場。當年6月,IBM開出20億美元價碼收購Softlayer,用來加速公有云基礎設施搭建。
除此之外,高速傳輸技術公司Aspera、數據庫公司Cloudant、云服務解決方案公司Bluewolf、云計算操作系統公司Redhat等也被IBM收入囊中。
不過在接下來的數年中,IBM并沒有如愿成長成為云計算巨頭。市場數據分析機構IDC歷年對云計算市場的報告顯示,從2016年起,IBM云計算業務的增速開始連年落后大盤。到如今,“百年老店”早已掉出了云計算第一梯隊。
“IBM最近兩次轉型的市場環境不一樣,上一次從硬件轉向軟件,競爭對手并沒有這么強大。”李劍威認為,這次IBM面臨的對手要強大得多,動作還更迅速,在云計算上面臨的競爭要殘酷得多。
實際上,在過去10年中,IBM并非毫無作為。在人工智能方向上,IBM著力推廣“認知計算”業務,并且把人工智能平臺“沃森”作為重點戰略方向。這項業務在IBM收入中的占比一度接近20%,也為公司貢獻了約40%的利潤。
不過“沃森”增長乏力,不僅沒有實現開拓醫療市場的既定目標,新的業務增長點也難以尋找。相比之下,將私有云和公有云業務結合的混合云營收卻在逐年上漲,這或許是IBM仍然沒有放棄云計算市場的原因。
另一方面,公有云市場的增長也從2019年第二季度開始放緩。亞馬遜、微軟、阿里巴巴和谷歌也扭過頭來,準備在傳統企業業務上云的潮流里繼續廝殺。
在這個大背景下,業務聚焦在AI和混合云上,利用私有云領域資源主場作戰或許是藍色巨人的最優解。在IBM看來,這會是一個萬億美元的市場機會。
藍色巨人的戰略眼光仍然被看好。IBM決定分拆的消息公布后,華爾街以漲停回應公司的決心。
“IBM和工作輕松與否沒有關系,還是大方向大環境的原因。”馬力后來更新了一條微博,反駁了外企輸給996的言論。至少他在IBM工作的那些年,也常常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
工作這么“拼”不是沒有理由:“我們這一代人努力,不是為了養出一些巨頭老板,而是有一天我們自己的生活能夠得到多大的改變。”
不過,他更希望中國企業能夠學習IBM好的一面:“比如對于員工的尊重,對于平等權利的保障,對于殘障人士的包容,等等。”這也是他在IBM工作期間,最懷念的地方。
責編AJ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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