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上世紀80年代末瀕臨倒閉的晶體管廠經過二十多年的艱苦奮斗不僅于2003年在上交所成功上市,而且在2015年演繹了半導體封測界“蛇吞象”跨國并購的經典案例,成功躋身于全球外包封測行業第四位,之后又再上升至第三。
在這個華麗轉身的過程中,公司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涅槃重生?公司領導人又是以怎樣的眼光和布局主導了這一幕的精彩呈現?
一、長電科技的歷史淵源
那是在1972年,當時我國還處于計劃經濟時代,全國各地掀起了建立晶體管廠的小高潮,江陰地方政府創辦的長江內衣廠也不甘寂寞,也辦起了晶體管廠,這便是長電科技的前身。
但出人意料的是,這個小小的晶體廠卻整出了大名堂。由于在我國同步衛星發射中作出了貢獻,在1984年受到了中共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的表彰。在那個時代,這個榮譽對晶體管廠而言是無上光榮的。然而,隨著改革開放國策的確立,大批具有先進技術的外資半導體企業的產品涌入國內半導體市場,當時除了具有國資背景的華晶集團(原742廠),其他晶體管廠則遭受了巨大的沖擊以致瀕臨倒閉。
為了生存下來,從1985年之后,江陰晶體管只為華晶做配套服務。如果只有華晶一家客戶,這對江陰晶體廠的發展而言極具風險。到了1988年,江陰晶體廠也到了瀕臨倒閉的邊緣。市領導、廠方代表以及工人代表各方意見均表示廠子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于是在當年的12月30日,一個名叫王新潮的青年人臨危受命擔任廠黨支部書記兼副廠長,時年32歲。
二、選擇王新潮的理由
那在當時為什么會對如此年輕的王新潮委以重任呢?王新潮,1956年出生,由于政治出身不好,在讀完了小學和初中之后,卻沒有機會念高中,在做了2年泥瓦匠之后,17歲的他被分配進入江陰第一織布廠當機修工。
然而,王新潮并沒有安于現狀,在1983年隨著國家設立了自學考試制度,已經27歲的他決心在30歲之前要通過自學考試,這在他當時看來是唯一出路。在那段時間中,王新潮只有兩件事要做:白天工作;晚上學習。經過三年的刻苦執著,王新潮以第一屆優秀畢業生的成績通過了自學考試。就這樣的一位勤奮好學的年輕人也悄然進入了江陰市領導的視線里,而他們卻正在為日益衰敗的江陰晶體管廠物色新的領路人。
然而,王新潮的到任卻并非一帆風順,因為在當時的唯一客戶華晶看來,一個紡織廠的機修工怎么能去管理好一個半導體廠?這中間的行業距離太大了。經過江陰市領導的再三溝通,王新潮在客戶的質疑下只能以黨支部書記兼副廠長的身份到任。
王新潮上任不久便發現,晶體管廠的成品率只有50%。于是,在全廠開展以質量為核心的責任制,通過一年多的努力,將成品率提升到了70%-80%。他的努力終于打消了華晶的疑慮,并在1990年升任為廠長。面對一個虧損已高達218萬資不抵債并且只有一個客戶的爛攤子,王新潮又該如何應對?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便是親自作詞作曲寫廠歌,構建企業文化;第二便是狠抓質量;第三,帶領富余技術員研發新型LED指示燈,創造新的營收。前兩把火起了很大作用,但是第三把火卻燒出了問題。在只有唯一客戶以及在計劃經濟的影響下,投入研發新產品是一項冒險的事業,遭到了廠內有些領導和工人的反對。然而,在銀行不可能貸款的情況下,王新潮四面找人借錢,湊夠了第一筆研發經費五萬元。1991年—1993年之間,在他親自帶人騎自行車推銷下,新開發的LED指示燈產品銷售額占到了全廠營業額的三分之一并且實現了扭虧為盈,這也是江陰晶體管廠第一個開發成功的新產品。
同時還拉來了國外客戶,緩解了產品與客戶單一的問題,并在1992年江陰晶體管廠正式更名為長江電子實業公司(簡稱:長電)。
三、公司在困難中抓住的兩次重大機遇
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金融危機的到來影響了整個半導體行業的活躍度,加之當時的長電沒有領先于國外產品的明顯優勢以及電子器件大量從香港走私充斥著國內市場,又缺乏發展資金,那么長電的未來在何方?接下來又該如何運作?眾多棘手的問題又一次擺在了王新潮的面前。
面對如此困境,王新潮組織長電員工大討論,并結合當時的市場和國內半導體產業形勢作出了對公司后來發展具有深刻影響的基本判斷。當時王新潮認為中國必然會成為全世界電子元器件的采購中心,決定從兩條路來走:
1、國內分立器件已有芯片廠商并且比較成熟,我們可以先做好分立器件的封裝。這里所謂的“封裝”就是給電路的核心器件套上一層保護膜和焊接上外接引腳。
2、集成電路雖然先進,但是目前做集成電路的封裝并不實際,但可以提前準備人才和技術儲備。
因此,發展分立器件封裝是比較可行之路,但是為了跟同行企業拉開距離,那就必須把規模弄上去,這樣才能相應的成本也會降下來。基于這樣的判斷,王新潮力排眾議開始融資把原有規模擴大4.5倍,從而有力的拉大了跟同行之間的差距。
就在此時,長電人又迎來一個重要的發展機會。1998年,時任國務院總理朱镕基強力打擊走私犯罪,其中就包括走私過來的電子元器件,這給長電的分立器件提供了廣闊的國內市場空白,僅當年的三極管銷售量竟高達13.5億只,這也是長電第一次重大的發展機遇。
基于在分立器件的卓越表現,2003年6月長電科技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成功上市,這為長電科技的發展跨越了非常關鍵的一步。然而,上市公司的喜悅并沒有持續多久,在非典的影響下,終端電子產品出口的減少以及國內競爭的日益激烈使得王新潮重新思考著對策。王新潮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長電科技的規模成本優勢,拿出了1.72億大打價格戰,試圖將潛在的小競爭者擋在局外。然而,這招并沒有讓王新潮得到想要的結果,反而使自己傷痕累累。
面對新的形勢,王新潮痛定思痛,他發現靠低成本擴張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必須要依靠創新才能在行業里面取得先機。在2004年,當看到發改委有關鼓勵電子元器件“貼片式”制造的文件后,王新潮當機立斷投入6億元改造當時市場主流的“直插式”元器件生產線,這次大膽的改造在2005年大顯神威。這是因為在消費電子產品生產中,“貼片式”集成電路不僅可以大幅度減少分立元器件的數量,而且用機器取代了以往需要大量人工在電路板上安插分立元器件的過程,極具市場潛力。當其他廠商都還在匆忙招聘工人更換貼片式設備時,而長電科技卻又一次抓住了先行的機會,這是長電科技的又一次重大發展機遇。
從此以后,長電科技便采用了兩條路并行的策略,一手抓創新;一手抓結構調整。一次偶然的機會,王新潮從朋友那得知,新加坡的裸晶封裝技術研究已達到國際頂尖水平,就在此時,新加坡方面正在國內尋找這個項目的合作伙伴。王新潮再一次意識到這可能是一次比較大的機會。通過多方打聽消息,在眾多廠商還拿不定注意的時候,王新潮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便與對方成立了合資公司——長電先進封裝有限公司建立了國內首條國際水平的圓片級封裝生產線,后來實踐證明效果非常好。
從新加坡裸晶技術中嘗到科技含量甜頭的王新潮更加深刻地意識到科技創新的含義,于是加大自主研發力度并申請了包括屬于中國人的第一個封裝專利—FBP平面凸點封裝技術在內的數百項封裝專利,這使長電科技才走上了可持續的發展道路。
四、上演“蛇吞象”并購的精彩一幕
2008年又是一次金融危機的爆發,當年12月長電科技的訂單銳減了50%,這再一次刺激王新潮的神經。長電科技的產品能不能進入國際一流廠商供應鏈?如果能進入,那長電科技抵御風險的能力將大大增強。為此,王新潮決定,一方面,繼續將老產品工藝升級以順應智能手機的發展趨勢,另一方面,結合自身產業鏈特點上下聯動試圖進入國際一流廠商供應鏈。
在2014年,長電科技首先與上游芯片制造商中芯國際聯合成立中芯長電半導體有限公司,然而,公司仍然面臨著技術尚未達到國際一流水準的問題,這也是長電不能進入國際供應鏈的最大障礙。
為此犯愁的時候,王新潮從朋友那得到了一個重要消息,星科金朋可能被出售股權的消息。王新潮卻從中看到機會,他內心也清楚,這個星科金朋的來頭可不小,它是全球半導體封裝外包市場排位老四的位置,擁有國際高端客戶以及眾多國際先進的封裝技術并且它的老東家便是大名鼎鼎的新加坡“國資委”——淡馬錫。然而,淡馬錫出售星科金朋主要是因為其有意調整其投資布局,加之星科金朋已經連續兩年虧損。
這么好的機會對于苦于結構升級的長電而言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雖然并購對王新潮來說還是一個比較陌生的事物,以前的業務布局也沒有涉及到,何況這是一次跨國并購,但他決定一試。
為了打消對并購的疑慮,有人給他介紹了中金公司的朋友作顧問,而顧問的一句話竟成了后來淘汰國內對手的王牌,這句話就是“要跨國并購,需要到發改委備案”,這就是所謂的“路條”。
2014年5月星科金朋正式發布聲明,聲稱收到了來自第三方的非約束性收購意向書,有意收購公司的全部股權。至此,星科金朋被售出的消息正式公開。這也讓半導體封裝市場炸開了鍋,人們對此議論紛紛,為什么星科金朋會被出售?又會是誰來接這個盤?開始的時候,人們將目光投到了全球封測龍頭日月光、格羅方德甚至華潤微電子,直到6月份,又傳聞包括長電、三星電子、華天科技、鴻海集團在內的潛在競購者對此也抱有濃厚興趣。另有傳言稱華天科技與華潤微電子因知道長電將“路條”獨攬之后打算與其合作收購星科金朋,
但這一提議被長電否決。一時間眾說紛紜,究竟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
2014年7月30日是星科金朋在新加坡第一輪非約束性報價的日子,手握“路條”的王新潮在開完12億定增再融資大會之后懷著忐忑的心情匆匆飛赴新加坡。一路上,王新潮都在盤算著如何給星科金朋報價?報的太少,可能下一輪都沒資格進入,報的太多又怕自己承受不住。
就在此時,傳來一個消息,國內另一封測企業——華天科技宣布退出競購,國內就只有長電一家。全球封測老大日月光也宣布退出競購。然而,王新潮的壓力更大,如果不能將星科金朋收入囊中,意味著國內封測業將失去一次進軍全球領先陣營的絕佳機會,但看到星科金朋的大股東淡馬錫的強硬條件又使得王新潮陷入沉思。
他需要有人給予他肯定,就在這時,王新潮碰見了日月光的代表,索性便開口問對方“為什么你們放棄了收購?”
對方很釋然的答道:“我們的技術和客戶跟星科金朋有很多重合,沒有必要收購。”
王新潮問:“那我們能不能收購?”
對方肯定的回答:“能”。
王新潮仍不死心,接著問:“為什么?”
對方坦誠的說到:“星科金朋的技術對你們而言很有互補性和前瞻性,你們也可以自己研發,也許花30億美都不一定做的出來。”
其實這正是王新潮要的答案,因為他也是如此盤算的。
此時,王新潮決心已定,非得拿下星科金朋。當所有的競爭者都退出之后,一個市值只有區區100多億的長電科技將與與投資組合市值高達1700多億美元的淡馬錫進行單挑對決。
經過幾輪艱苦談判,在2014年12月31日晚,長電科技收購星科金朋的報價為7.8億美元,終于揭開了整個并購的神秘面紗!可是,現在資金卻成為了最大問題,王新潮開始盤算著長電自有資金拿出4億美元,然后再憑自己與銀行的關系貸款4億美元。可是,從長電能抽出來的現金只有3億美元,不得不向中芯國際求助。
就在王新潮苦苦等待收購款到位的時候,中芯國際傳來了好消息。原來中芯國際將此項并購引薦給了剛成立不久的國家半導體產業基金。為了避開新加坡政策的限制,于是設計出了一個“長電新科—長電新朋—新加坡JCET公司”的三級投資架構。產業基金的加入就大大減輕了長電科技向銀行貸款的壓力,使得封測業“蛇吞象”的壯舉得以完美收官。
五、結語
星科金朋在被收購前已經有兩年的虧損,但是這并沒有阻礙王新潮收購它的步伐。王新潮從中看到的是進入國際一流供應鏈的機會,是提高長電科技含量的機會。產業基金的及時加盟體現的是國家對半導體產業發展的決心。收購完成以后,長電大刀闊斧的對星科金朋原有架構進行有效整合。
合并后的長電科技,擁有位于中國、新加坡、韓國、美國等7處生產基地和6個研發中心,每一處都有明確的定位:新加坡基地負責eWLB高端封測,韓國基地以SiP系統集成為主,宿遷和滁州定位分立器件低成本生產基地,本部則是中高端產品的生產基地……
但星科金朋由于個別大客戶訂單大幅下滑、工廠搬遷連續3年大幅虧損,長電科技以業績預測無減值為由,扛了3年未對星科金朋的20余億元商譽計提減值準備,但是2018年、2019年半導體行業進入下行周期,星科金朋仍未能扭虧,長電科技只能分別計提商譽減值準備3.66億元、1.01億元。
不過,經歷5年的低潮期,星科金朋終于等來了機會。2020年5月以后,受客戶需求增加的影響,星科金朋的訂單量增加超預期。
2020年上半年星科金朋實現整體扭虧,截至2020年前三季度,星科金朋實現營業收入10.07億美元,同比增長32.14%,實現凈利潤1691.55萬美元,較2019年同期實現扭虧為盈。
如今隨著下游消費電子、新能源汽車、通信等領域需求爆發,全球半導體晶圓制造廠產能吃緊,開啟連續漲價,封測廠商自然也在這波熱潮中賺得盆滿缽滿。
根據近日長電科技業績預告:預計公司2020年年度實現歸母凈利潤12.3億元左右,與上年同期8866.34萬元相比,增長1287.27%左右;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預計公司2020年年度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9.2億元左右;上年同期扣非歸母凈利潤為-7.93億元。
扣非歸母凈利潤不僅由負轉正,還實現了大幅的增長。相信未來把創新融入血液的長電科技終將迎來春天,在國際化的道路上走的更遠。
另外,2021年3月31日晚間,長電科技發布公告稱,公司董事會近日接到公司名譽董事長王新潮先生遞交的辭職報告,王新潮先生因個人原因請求辭去公司名譽董事長職務。王新潮先生辭去公司名譽董事長職務后,將不在公司擔任任何職務。
目前長電科技的董事長是周子學,同時也是中芯國際的董事長,亦任中國電子信息行業聯合會副會長兼秘書長。
新人會勝舊人嗎? 未來周子學是否續長電輝煌?
原文標題:封測巨頭——長電科技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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