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明鏡周刊》報道了中國學者楊蓉西在德國海德堡大學工作期間,被海德堡大學醫學院高層聯手排擠并掠奪其發明貢獻及創業項目的經歷。聯系了楊蓉西,對她進行了采訪,了解了更多的細節。在采訪中,楊蓉西提到,回國之后的研究進展比在國外要快,因為我國對早篩早診的重視程度要遠高于海外,到目前為止,我國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將癌癥早診列入國策的國家。
楊蓉西于2006年起在德國海德堡大學留學,于2015年憑借對“新一代乳腺癌早期體外分子篩查技術”的研究成功申請到了德國聯邦經濟與能源部設立的高科技創業扶持基金,成為該校醫學院唯一的華人獨立課題組組長。項目組在楊蓉西的帶領下,將乳腺癌一期的篩查準確率提高到95%。
2006年下半年,國內企業博愛新開源醫療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開源)找到楊蓉西,希望能夠投資。
楊蓉西申請專利時是海德堡大學的工作人員,所以專利是屬于海德堡大學專利管理公司(海德堡大學90%控股)的,這一點和國內的情況是類似的,在國內也有“職務發明”這個概念,研究人員利用高校的資源、資金和人力研發的專利,同樣是屬于高校的。
但在和新開源談合作的過程中,海德堡大學專利管理公司卻從中作梗,要求擁有30%的股份,而業界慣例通常在2-5%,國內大多數情況是以把專利直接授權或買斷的形式合作,如果是占股的話也很少會達到10%以上。
項目組、新開源和專利管理公司經過多次談判都無法達成一致,在最后一次談判過程中專利管理公司的人甚至拍案而起。
合作失敗后,楊蓉西被撤銷了項目負責人的職位,由海德堡大學附屬婦科醫院院長克里斯托夫·澤恩的學生薩拉·舍特接替。不僅如此,學院高層還將楊蓉西和項目組的其他同事隔離開,并要求她向院長的秘書當面報告上下班時間,甚至連午飯時間出去了多久都要報告。
楊蓉西被迫交出了所有的實驗數據,其他項目組同時也被盤問是否私藏過數據。工會在得知此事涉及學院院長等高層后,表示無法提供幫助。楊蓉西設法聯系了律師,在律師的幫助下完成了工作的交接,簽訂了和平離職的合同后選擇了回國。
德國大學的獨立度是非常高的,而在這件事上,海德堡大學醫學院并不能算作是違法,因此如果楊蓉西要討說法是比較困難的,流程可能會很長,結果也未必能令人滿意。而在楊蓉西看來,把技術做好,能讓它落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2019年,海德堡大學醫學院高調宣布了該院研發出的突破性和革命性的血液檢測方法,但澤恩和舍特在公布乳腺癌早篩重大進展時,卻反常地沒有相關論文或報告支撐,這引起了《明鏡周刊》記者的注意,他們發現,這個方法與楊蓉西兩年前在海德堡大學醫學院主持的乳腺癌早期診斷項目相似度極高。
左:海德堡大學附屬婦科醫院院長克里斯托夫·澤恩
右:薩拉·舍特
在最終聯系到楊蓉西后,他們終結了楊蓉西已經保持兩年的“沉默”,并用相關報道在德國引起軒然大波。《中國科學報》跟進報道了這件事之后,在國內也引發了廣泛的關注。
采訪內容如下:
觀察者網:您是突然發現您的門禁卡就失效了。
楊蓉西:對,我有一天上班的時候去開門就打不開了。因為是一卡通,所以我辦公室的門,我們實驗室的門,甚至包括我們公共的廚房的門,我都進不去了。
他等于說是要逼我走,不只是逼我離開項目組。
觀察者網:他們限制了您和項目組其他成員的接觸嗎?
楊蓉西:他們倒沒有監管我,但他們告訴項目組其他同事不許跟我聯系。
觀察者網:新開源和專利管理公司簽合同的時候,項目組原來的成員有多少人還在?
楊蓉西:我們所有成員都不在,羅氏那位3月份就辭職了,其他人是五月份辭職的,我因為是項目負責人,所以流程要長一點,而且還有律師的事情,因為要交接的清楚一點嘛,是6月份辭職的。所以他們后邊的事情我們所有人都不知情。
觀察者網:歐美慣例是學校專利管理公司的入股比例一般不超過5%,而且股份與授權費只能二選一。但海德堡大學醫學院專利管理公司卻從一開始就希望兩者兼得。這是這個公司第一次這樣操作嗎?
楊蓉西:這個我并不清楚,因為所有東西對每個公司而言,每個專利授權協議,包括談判過程,全是保密的。別的公司他們怎么去做的,股份到底是多少我并不清楚。
我們只能根據律師給我們提供的材料來判斷,或者是一些調查報告,包括有一些專門給創業者上的培訓課,里邊也會提到大概的比例是什么范圍。
但具體到每一個專利授權的情況,比如他是不是要占股份、如果拿授權費的話大概是多少,這些都是一事一議的。我們只能以一般的市場價格做一個參考。
觀察者網:這個慣例有相關的法律規定嗎?還是約定俗成的?
楊蓉西:沒有任何法律規定。
觀察者網:之前有過類似的糾紛嗎?
楊蓉西:不清楚,因為就算真的有很多糾紛,大家也不會說出來。就像我現在這樣的情況一樣,如果有糾紛離開了,那去和新的單位、新的合作方講這么一個非常復雜的故事,別人是很難相信的,說不定還會有一些有些別的想法在里邊,這其實對將來并不利。所以一般遇到這種糾紛,大多數人也就保持了沉默。很多在國外的華人都是這樣的,在利益受到侵犯以后都保持沉默,不是沒有勇氣去說,而是說了也沒有用。
這和當地人還不太一樣,當地人至少可能說了會有用。但作為在國外——尤其是德國這樣的非英語國家——的華人,能夠尋求的幫助有限。比如法律方面,對它的法律條款,很多東西咱們作為外國人并不了解。如何尋求援助也并不了解。在流程不清晰的情況,如果有很大的壓力,實際上很難有辦法維護自己的權益。甚至有可能當你試圖去防衛的時候,有可能把你自己還暴露出來,成為被攻擊的靶子都有可能。
觀察者網:海德堡大學后來跟國內新開元公司的合作還是繼續下去了的,是海德堡大學方面有一些讓步嗎?
楊蓉西:是海德堡大學提的條件更苛刻,但是新開源接受了。
觀察者網:為什么之前您在任的時候就沒有接受?
楊蓉西:因為是我們團隊不能接受。我們是項目的主導方,這類項目包括在國內也是一樣,是技術人員主導的,而不是投資方,更不是專利局是主導。
他們當時的這種要求讓我們覺得公司根本就沒有任何發展的可能性,完全沒有生存空間,公司會負重而亡,都不是負重前行,所以我們是不可以接受的。因為我們要把這項目進行推進。
觀察者網:您提到在德國有過一段不愉快的經歷,包括在上班時間限制活動自由等,您有針對這件事去尋求法律的幫助嗎?
楊蓉西:這個東西你很難去尋求法律上的幫助,因為上下班時間別人如果非得要求你打卡,他是可以提這個要求的,但這個非常不符合德國所有企業的文化,在德國這更多是一種羞辱。
我也尋求過工會的幫助,但因為這邊都是學校高層,所以工會在這個事情上也就走了一下過場,別的也沒有做什么。
我也找了律師,但也只是通過律師完成了一個比較干凈的交接,算是和平離職。
觀察者網:那我們聊一聊您現在在國內的發展吧,您回來之后還是繼續做這個項目嗎?
楊蓉西:對,我們這個是一個平臺性的技術,可以做多種癌癥,甚至還有一些重大疾病的早期診斷,所以回國以后主要是做這方面的工作。
觀察者網:現在進展怎么樣?
楊蓉西:進展挺好的,而且比在德國時候快了很多。因為國內大環境對早篩早診的重視程度是遠高于海外的,這是中國政府特別有遠見的一點。而且中國政府特別重視于民眾的基礎健康,所以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這些方面。
中國是唯一一個把癌癥早篩列入國策的國家。國家更希望的是能把這些關于健康的資金用到更多的民眾身上,讓民眾健康得以提升,所以國內會關注一些重大疾病的早篩早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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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在德國學術成果被掠奪,當事人:回國后進展更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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